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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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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喬從未這麽踏實過,哪怕覺醒前也沒有過,那種感覺怎麽形容呢,就好像回到了母胎,不必擔心外界的威脅,也不用去自己思考。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沈浸其中,然而現實卻不給她這個機會,漸漸地,她感覺到一股熱氣在身體裏亂竄,隨著熱氣的游走,她的神智一點點恢覆,直到睜開眼,她也沒能反應過來先前發生了什麽。

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小黑屋,四四方方,沒有一絲光亮。程喬緩緩從地上坐起來,睜著迷蒙的雙眼,卻能清晰地看到房間內的一切。水泥的墻面證明,這是一間現代化的房間,而不是大明山地下那種早年間留下的布置。

她這是在哪兒?程喬一瞬間警覺起來,她想起來自己被那群喪心病狂的邪修打暈了,看來她估計得沒錯,這批邪修的目的不是殺她,是抓她。看來他們和長發女人以及徐怡不是一夥的。

這是一股,她甚少打過交道的邪修勢力,同樣冷血,同樣視人命如草芥。

不行,她必須離開這裏!

程喬活動了下手腳,萬幸,沒受嚴重的傷,可說不上什麽原因,渾身都沒力氣,多走兩步都會頭暈想吐。

她試著運行血脈之力,想要沖破身體裏的障礙,奪回身體的主動權,然而血脈之力卻像失控了般,毫不受控地在身體裏瞎轉悠。

程喬皺緊了眉頭,邪修不惜以一個鎮子的人命做代價來抓她,肯定不會讓她輕易離開,敢這麽把她扔在一間看似沒什麽特別的小黑屋裏,看來邪修在她昏迷時,對她做過某種手腳。

邪修篤定她跑不了。

檢查了那扇看起來普通,實則怎麽都打不開的門後,程喬徹底打消了強突的念頭,別說她現在血脈之力大減,就算全盛時期,也沒把握破門而出。

與其在怎麽出去上浪費精神和體力,還不如以靜制動,那些邪修不會無緣無故把她抓來,早晚會和她打照面,到時候她再尋找逃跑的機會。再者,她也可以借此和這股勢力近距離接觸,搞清楚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麽。

想通後,程喬老老實實找了個角落坐好,靠在墻上閉目養神,同時腦子裏再次過濾了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。

從徐怡出現開始,他們的一切行動就都在邪修的掌握之中了,怪不得邪修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,制造兩起誣陷她和鄭陽輝的血案。正因為這兩起案子不是臨時起意,身為嫌疑犯的她和鄭陽輝石風華,能輕易洗脫嫌疑嗎?

她正胡思亂想著,門板響了下,門開了。

程喬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,看著走進來的三個人。她以為在經歷了徐怡的事後,自己能冷靜地面對一切,卻在看到那個高高瘦瘦,長相沒什麽特別的男孩子的時候,楞住了。

魏明,他怎麽會在這裏?

“程喬?”為首的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男人,長得蠻帥的,可惜程喬從始至終都沒有註意過他。

“程喬!”那人的聲音裏帶著隱隱的怒氣,上前兩步,一雙眼如禿鷲般,惡毒地盯著程喬。

他的目光太犀利,程喬實在無法無視,只得轉移視線,不卑不亢地回視著對方。

那人很不滿意程喬的反應,危險地瞇起眼睛,聲音低沈地說:“程喬,不要以為你是程家人,我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!”

這句話觸到了程喬的神經,她冷笑兩聲,說:“我當然清楚,一個鎮子的人說殺就殺,你們還有什麽人是不敢殺的?”

男人的嘴角揚起殘酷的笑容,“如果你乖乖束手就擒,那些人是不用死的。”

見程喬眼珠子通紅,男人又補了一刀:“是你害死他們的。”

程喬以為自己會像之前一樣憤怒,然而面對著男人毫無人行道雙眼,她忽然笑了:“你們每次殺人的時候,是不是都這麽安慰自己?”

男人瞇了瞇眼睛:“你說什麽?”

程喬的笑容擴大了些:“我笑你們自欺欺人,無論是平角鎮的居民,還是以前被你們殺人取魂的人,都是被你們害死的,你們活著不能成仙成佛,死後也入不了地獄。”

男人眼底的火焰越燒越烈,程喬輕輕地笑了:“每個被你們殺掉的人,都是你們洗刷不掉的罪孽,而你們的結局,只有……魂、飛、魄、散。”

“住口!”程喬的話像是一根針,紮中了男人的痛腳,男人暴跳如雷,一拳正中程喬的小腹,程喬如同斷線的風箏,倒飛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。

飛出去的瞬間,程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移到魏明身上,她想在那個熟悉的人臉上看到些情緒的變化,然而什麽都沒有,魏明就好像什麽都沒看見,仍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和表情,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過。

那一刻,程喬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,這種感覺很陌生,她從未體會過,但她很清楚,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——自己大有好感的男生,原來是殺人不眨眼的邪修,自己還曾認真考慮過是否能給予對方一個不受打擾的未來。

她這份朦朧的感情在他看來,算什麽?自作多情,還是,根本就是個笑話?

身體的疼痛沒能緩解心上的痛苦,程喬感覺雙眼有些模糊,可她不能哭,不管她曾經對魏明有怎樣的心動,這一刻,他們都是站在對立面的仇敵,想想那些被殺人取魂,永世不得超生的鬼仆,想想平角鎮往死的居民,想想那個總是會和藹可親地囑咐旅客多穿件衣服的旅館大媽,程喬眼裏的淚一點點被焚盡,內心的悲慟也被憤怒所取代。

男人被程喬驟然轉變的眼神嚇了一跳,下意識後退半步,而後兇狠地說:“看什麽看,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!”

程喬挑挑,嘴角,像是根本沒聽懂男人說了什麽。

男人眼內殺機一閃而過,拳頭猛地攥緊,許久之後又緩緩放開。

眼前這個人,他沒權力殺。

深吸口氣,男人恢覆冷酷的表情,微揚著下巴,居高臨下地說:“識時務者為俊傑,程喬,我勸你最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
那人的話讓程喬愈加冷靜,她正愁摸不準邪修的想法,既然男人有話要問她,那她就有機會從他的話中分析出對方現在到底要做什麽。

“你去過大明山?”男人問。

程喬冷冷地看著他,沒吱聲。

男人似乎也沒指望她會回答這個問題,繼續問道:“大明山下的秘密到底是什麽?”

“大明山下的秘密?”程喬一頓,明知他指的是大明山下的基地,臉上卻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,“你指的是什麽?”

男人的眼珠子立刻瞪圓了:“你少跟我裝傻充楞,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!”

程喬冷笑:“你連話都不敢直接說,我會明白什麽?”

男人上前兩步,看樣子又要發飆。程喬微揚下巴,那雙眼裏毫無畏懼。

男人的眼角跳了跳,強行忍住心頭的怒火,不過捏得咯咯直響的拳頭,證明他已經在暴走的邊緣。

程喬毫不畏懼,事實上,她巴不得男人盛怒,因為只有在盛怒之下,男人才會失去理智,透露更多她想知道的消息和線索。

“你以為你什麽都不說,我們就什麽都不知道?”男人怒極反笑,看向程喬的眼神多了幾分嘲諷,“實話告訴你好了,大明山和你程家的關系,我們早就掌握了。”

大明山下的基地果然和程家有關,程喬心下了然,臉上沒有絲毫變化,淡淡的說:“你既然都知道了,還問我做什麽?”

一直沈默的魏明忽然開了口:“程家的血脈,總會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。”

程喬的動作出現了一瞬間的僵硬,然後目光一點點轉到魏明身上。還是熟悉的長相,熟悉的聲音,然而眼前的魏明讓她無比陌生,明明是同樣的人,氣質卻相差萬千。

如果說以前的魏明是個人畜無害的普通大學生,那麽眼前的他就是一個淩厲、殺氣逼人的殺人機器,普通人見了都會渾身發抖的那種。

魏明絲毫不避諱程喬的眼神,仿佛眼前這個不是他朝夕相處的同學,而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。

不管有了怎樣的心理建設,那一刻,程喬的內心仍是崩潰的,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邊隱藏著這麽多敵人,徐怡是,魏明也是,那麽其他人呢?他還能相信誰?

拳頭一點點攥緊,程喬清晰地感受到指甲嵌進了掌心,但是卻感覺不到疼,她能感覺到有液體一點點流出,掌心變得粘膩,卻懶得去理會這些。程家人血液的秘密,在這些人面前應該是透明的吧。

除了痛心,程喬心裏還有個疑問。徐怡從未當著她的面說破自己的身份,她之所以會暴露,完全是那些本不該開口的厲鬼說了話。

再者,徐怡抓走了言渺,帶走了大明山下基地裏木盒子裏面的神秘物品,想來就算以暴露身份為代價,她也會這麽做。

和徐怡相比,魏明隱藏得更深,是這一股邪修勢力埋在她身邊最深的一個眼線,如今就這麽輕易揭開自己的身份?

還是說邪修認為她已被抓,魏明沒有繼續偽裝的價值,所以才會這麽堂而皇之的以真實的身份出現在她的眼前?

“程喬,如果你非敬酒不吃吃罰酒,我們有的是法子,相信你也清楚我們邪修無所不用其極,想想看,如果我們把你煉成鬼仆,你會怎麽樣?堂堂的審判人變成了鬼仆,亂殺無辜!”為首的男人惡劣的大笑道。

“想煉我?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這份本事!”程喬猛地瞪起雙眼,虛晃一拳,照著男人的面門就是一下子,男人輕松躲過,正想嘲笑,程喬突然矮身,一個掃堂腿正踢在男人的小腿上。

男人重心不穩,一個跟頭摔在地上,後面兩個人像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,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,只是他們看向程喬的眼神裏兇光四溢,程喬明白,如果自己敢強行突圍,這兩個人絕對會一起出手,置她於死地。

不過程喬本來也不認為打倒三人就能逃出去,她這麽做只是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戰鬥力剩下多少,為稍後的逃亡做準備。

反正這幾個人現在還不敢殺她。

男人咆哮著跳起來,不管不顧地向程喬發起攻擊。程喬左躲右閃,因為行動遲緩而挨了幾下子,雖然疼,卻也讓她內心歡喜,因為她發現隨著自己的運動加劇,體內失去控制的血脈之力似乎又開始凝聚,只要她又能像之前一樣自如運用血脈之力,她就有把握從這裏逃出去。

男人的攻擊速度越來越快,程喬的躲閃也逐漸靈活起來。終於,男人憤怒的向魏明和另個人吼道:“你們兩個是吃幹飯的嗎?還不過來幫忙!”

二人互看一眼,遲疑片刻後紛紛加入戰團,一對一霎時變成了一對三,程喬的壓力驟增,好幾次被對方打中,險些摔倒。她也趁亂打中了對方一個人,在那人暫時退出戰圈時踢出一腳,卻在即將踢中魏明時猶豫了下。

魏明趁機躲開,快速閃到程喬背後,照著她的後心就是一巴掌。

程喬沒想到魏明動作這麽快,加上對面的人攻擊正猛,實在沒躲開,被打了個正著。一瞬間,她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滾,那種不適的感覺,比她以往任何一次受傷都要嚴重。

男人和另個人似乎沒想到魏明會下這麽重的手,一楞之下紛紛停下動作,眼睜睜地看著程喬搖晃兩下摔倒在地,眼睛半睜著,身體一抽一抽的,眼看就要不行了。

“你小子瘋了吧!”為首的男人失控地向魏明大吼。

魏明連看都懶得看他,冷冷地說:“程家人沒這麽容易死。”

眼看程喬暈了過去,男人恨恨地瞪了魏明一眼,甩袖離開,另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吭聲,默默地也走了。魏明離開前看了程喬一眼,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,就好像這個人的死活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樣。

程喬的人昏了過去,但是她的神志卻始終保持著清醒,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了三個人離開前各自不同的表情,可是她不能動,不能說話,就好像一個游魂,偏偏又沒有辦法離開肉身,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三個人離開,那扇通往外界的門重新關閉。

世界重歸安靜,程喬的大腦也漸漸冷靜下來,她沒有經歷過眼下的這種狀況,但是她明白,自己會變成這樣,跟魏明的那一巴掌脫不開關系。

大大小小受過無數次傷,她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,為什麽魏明那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成這樣?程喬想要思考,卻怎麽都無法集中精力,想暈又暈不過去。那一刻,她甚至懷疑這是魏明在自己身上動了什麽手腳,在對她進行變相的折磨,逼迫她開口。

幾次嘗試均以失敗告終,程喬不得不放棄抵抗,認命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,任由時間一點一滴流逝。她不知道過去多久,直到腹部升起一股淡淡的熱意,而這股熱意正在隨著她的血液流動襲遍她的全身。

程喬一震,忙將註意力轉移到這股熱意上。這股游走的熱力和之前血脈之力運行全身有異曲同工之妙,但似乎又有些不同,具體哪裏不同她說不上來,只知道,被熱意流淌過的地方漸漸有了知覺,隨著手指一點一點覆蘇,她的身體也活了過來,身體和靈魂恢覆一致的那一刻,程橋簡直淚流滿面,她終於又能動了!

爬起來活動了下手腳,程喬驚喜地發現,自己的行動恢覆了自如,不但最開始的行動受限消失了,連剛才受的傷都已經痊愈得七七八八。試著運行血脈之力,果然血脈之力也已全部正常,而且和她身體的契合度似乎比往常更好,這大概就是她快速痊愈的主要原因。

原來血脈之力還有讓身體快速恢覆的功效!程喬驚喜地想著。如果程家的血脈之力有這樣的功效,那麽以後對戰邪修時她就可以減少許多顧慮,只要留口氣,她就無所畏懼。

當然,她也就只是想想,程家的血脈之力到底還有多少作用,她還在摸索之中,與其把所有賭註都押在血脈之力的特效上,還不如想想怎麽脫離眼下的困境。

從今天魏明三人的態度上推斷,這夥邪修應該還不清楚大明山內的情況,他們只是知道大明山內有一個和程家有關的秘密,至於這個秘密是什麽,他們也許並不清楚,魏明的話,或許只是在詐她。

程喬雖然也不知道這個秘密具體是什麽,但她大概能猜到和那個木盒以及裏面的神秘物品有關,如今那東西很可能落在徐怡手裏,對她,對魏明這一夥邪修來說,這應該都不是什麽好消息。

從他們的這裏得不到更多有用線索,她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來了,看來,今天晚上就是她逃跑的最佳時機,因為沒有人會想到她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痊愈。

想順利逃跑,必須得知道逃跑的最佳路線想順利逃亡,對此,程喬一無所知,她是昏迷後被人擡到這裏來的,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。

要是能找一個了解周圍環境的人接應她就好了,程喬這麽想著,腦子裏不自覺的跳出來一張人臉,那是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,算不上帥,甚至很難給人留下深刻的記憶,但她就是對這個人念念不忘,以至於在剛才看到他的時候,自己整個人都是崩潰的,即使她迅速想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,決心和他一刀兩斷,心裏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。

算了,每個人要走的路都不同,魏明選擇了一條和她截然不同的路,而自己又不可能為魏明泯滅人性,那麽就讓兩個人像沒有相識過那樣,各走各的路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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